现在的我穿着一套极符合“家长”身份的帅气黑色风衣,有模有样地端坐在妹妹就读小学的美术教室的后方。
课堂上带着几分“表演”性质卖力讲课的女教师与台下十分积极配合“演出”的学生都未免显得有些做作,老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会有近乎全员的响应量。
而此处的“近乎”显然是为了剔除我的妹妹这唯一的“异类”才这么说的。
虽然清楚她个性的我很理解她那“不愿与弱智为伍”的心情,但她如今的表现未免也太过特立独行,尤其是自从开课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将头扭向后方寻找我的身影,每一次回头都可以从她的眼中读出很复杂的情绪。
也许她是在带着撒娇嫌疑用眼神向我抱怨公开课的无趣?或者纯粹只是因为一个小女孩“被哥哥看到上课的样子”而产生的独有的紧张感?
总之,在她的第十三次转头看我时,我自以为是地用唇语告诉她“别怕,哥哥在这里的”,却被回敬以两个一字一句分隔清晰的夸张口型——“笨蛋”。
看着妹妹迅速转身继续埋头在画些什么的背影,一种自讨没趣又显得抖M倾向的类似于“果然会骂我笨蛋的才是妹妹”这样的感慨油然而生。
可是自从那一次之后妹妹就再也没有转头了,而是更加卖力地画画。
至于失去了这唯一关注点的我一下子就变得悠闲起来,百般聊赖地像是在考试中旁窥那样地用余光观察四周同为以“家长”身份出席的大家都在做些什么。
左侧的那位大叔看上去十分专注,但视线的停留更多的还是在奋力演出的女教师身上,而右侧的那位已然是陷入深度睡眠,抱着双臂脑袋微微下垂,颇有“沉睡的小五郎”之范。
当我将目光肆无忌惮地瞥向更远处时,一件与我同款的黑色风衣进入了视野。
那是一个与我身材相似的男人,显然是与我撞了衫,而他一直都俯身在腿上用一支造型迥异的黑色钢笔不断地写些什么,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概是因为之前太专注于与妹妹的远程交流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但从整体而言,他给我一种气场极弱的感觉,要不是撞衫,我可能直至下课都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下意识地将目光收回后看了眼腕表,下课的时间已经临近,老师也开始了最后的作品展示环节,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举起手上台为大家展示画作,台下的掌声也陆陆续续地响起,大多是出于对课程结束脱离苦海的庆幸。
只有我的妹妹在络绎不绝的掌声中更加着急地在画纸上图画,再又仓促地用橡皮擦除,细碎的橡皮屑被她快速地捋下桌面,紧接着是更加快速的修改。
“还有同学想要展示画作吗?”
老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而后瞟了眼教室里的时钟,露出同样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我那全程都没有举起过一次手的妹妹在此刻孤零零地高高举起自己纤细的手。
她也不顾老师不愉快的暗示,迈着决绝的步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缓缓地将手中的作品抬起到胸口的过程中渐渐在脸上绽开极少见的笑容。
但是。
下一刻的下课铃声如期而至,恍若突如其来的寒风冻结了妹妹正欲抬起的双手,也凝固了她正努力地在尴尬中维持的难看笑容。
一时的喧闹声骤起,仿佛台上的妹妹是透明人一般,四周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从美术教室中蜂拥而出,只留下依旧坐在座位上的我和台上呆滞驻足的妹妹。
“小鸠……你……”
我从座位上站起,试图以一种安慰的姿态说些什么,却只见到她将手中尚未揭晓的画作揉成了纸团,紧紧攥在手中,无视了我的存在,一步一步迟钝地走出了教室。
“砰!”教室的滑门随着妹妹身影的消失而被粗鲁地合上,好像一切都回归到今天早晨她出门时的情形,只剩下不知所以的我与脑海中最后一刻女孩眼角的微红。
我想追上去将门打开,却在指尖触及滑门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由指尖最前端传来的异样感。
那是一种类似触电的感觉,就像是我在电脑前一连坐了五六个小时后突然站起或是原地弯腰捏住鼻子转三十圈后会出现的晕眩感,使我的大脑当机了几秒。
而后,当我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时,令人颇感压抑的赤色光华从美术教室朝南的窗户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投射进来,由上至下地将全部课桌椅、黑板、讲台上孩子们刚完成不久的涂鸦画作以及我那一只试图再一次开启滑门但却又无能为力的左手侵染成了黄昏的颜色。
怪圈……
以《异时空的恋人》为蓝本的怪圈就在这片赤红色的帷幕下展开了。
可是——
“可恶啊,为什么偏偏是挑现在这个时候开始!”
我又一次用脚踹了几下滑门确认其纹丝不动的事实后有些脱力地耷拉着脑袋倚靠在滑门上坐下。
在门的彼端,分明有着一位沮丧而又期待着我的安慰的女孩。
她也许正与我倚靠在同一扇门的同一处位置哭花了脸,尽管故作坚强但却在心里不停地声嘶力竭地喊着“哥哥!哥哥!”。
但是我的眼前呢?
暮色中美术教室的光景。
那是架着铅画纸的画板和未完成的画作。
那是被涂得乱八七糟的调色板和未干涸的画笔。
那是被掀翻在地的美第奇石膏雕像和未合上的橱柜。
一切的纷乱都倾泻于染着黄昏的油画颜料,被巨大的画笔在调色盘中来回搅拌出我最不想见到的色彩。
背后的一扇滑门俨然成为了昏晓间的切割线,也将我和妹妹分隔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不明白为什么此刻我会如此局促不安,甚至无法理解先前妹妹所做的一系列怪异举动与她最后突兀的情绪跌落,但是我至少可以明确一点——
“快点来吧——”
“无论是怪异也好,其他的灾厄与深渊也罢,来吧,快点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就是——
“然后……”
是我此刻想打破一切枷锁拥抱背后妹妹的心情。
“让我把你们全部都打破……!”
我靠在门上,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活像一只被夺去鱼干的猫。
可是……我那看似极具声势的宣言没有任何回应。
小说中所描述的那位身着蓝粉色长裙,扎着一头过肩马尾的异时空少女也并没有如期显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从未提到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会是谁?
我依旧依靠在门上,企图在这一个理应只有整间教室大小的臆想世界中寻找声源。
但眼前只有这一番令人窒息的末世般的夕景,死寂得仿若只有我一个活物,以及那来回不断的“嗒、嗒、嗒”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像是在故意折磨我的神经,来来回回地巡而往复,使我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突然,脚步声毫无宣告地停止了。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身影蓦地出现,刚好遮挡住直射向面庞的夕照。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双眼为强烈的赤光所遮掩而显得模糊不清,但是我却可以明确地知道,他就是在前不久我瞥见的那个与我撞衫的男人。
“你为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男人没有回答我惊愕下的提问,而是继续踏出“嗒嗒嗒”的脚步声来到我的身前,然后蹲下到与我持平的高度,擅自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告诉我,你想不想让自己永远获得幸福?”
“你是神经病吧?”
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而他却发出了“咯咯咯”的渗人笑声,“无论是谁,在那位神明的手下办事总会让脑子出点毛病的。”
“神明?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这个男人一副精神错愕的模样让我毛骨悚然,尤其是他可以出现在我的怪圈中的这一点让我摸不着头脑,“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我?”
男人单手支地轻快地爬起,有模有样地掸了掸黑色风衣上的灰尘,露出了可怖笑容的同时也让我在强烈的夕照下看清了他的脸庞,“我只是一个受到那位神明的眷顾而有幸拥有一些令我厌恶的能力的普通人罢了。”
“不……这不可能……”
我的背部紧贴着滑门,颤颤巍巍地依靠着门站起。
他的那一张苍白消瘦尽显疲态的脸庞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因为——
“换句话说,我就是来自未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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